一幅人物头像富有3000多种颜色，要说是电脑成像并不稀奇，但若是一条纯手工织造的丝毯制品则足以令人叹为观止。在枫泾镇一号桥南堍的金山丝毯厂里，几位四五十岁的“老法师”正用纯手工一刀一刀地编织着他们的丝毯梦——让金山丝毯“立”于世界，和波斯毯一较高下。

  传统手工业以家庭作坊式生产为主，规模小，效益低，企业发展并不被看好，但金山丝毯厂的年销售额却高达1500万元。上海工艺美术大师程美华在金山丝毯厂当了23年厂长。1980年，程美华作为特殊人才被引入上海创办起金山丝毯厂。3年后，丝毯厂初具规模，出厂的丝毯在1987年-1992年上海口岸六省一市的地毯质量评比中荣获“五连冠”。

  程美华说，一张120道的金山丝毯打有14400个八字结，每个八字结都由经纬各一股蚕丝手工打成，每股蚕丝糅合了15条蚕丝——理论上，一张120道的金山丝毯可以呈现14400种色彩。上世纪80年代初，程美华用2580种颜色编织了一条2平米见方的挂毯“智慧之光”。以“智慧之光”上的火焰色彩为例：一股蚕丝既可以由“15条X号红”等组成，也可以由“14条X号红+1条Y号黄”等组成，还可以由“12条X号红+2条Y号黄+1条白”组成，搭配组合数不胜数……这幅丝毯被美国艺术中心高价收购后收藏。现在，程美华把人物肖像织上丝毯，发色、肤色之间的自然渐变令丝毯所需要的颜色突破了3000种。

  从设计小稿，到画大稿、算色、染色、配色、织造，一系列工序要花费8到12个月……称金山丝毯为“软黄金”一点也不为过。1998年1月，程美华就满怀信心地带着她的“软黄金”参加了德国汉诺威国际地铺展博览会。但是，“欧洲人连看都不看！”

  原来，当时的设计图案多为中国传统样式的“四菜一汤”，也就是四个角花围绕一个中心图案；大红大绿的色彩搭配也与欧洲人的审美眼光格格不入。回国后，程美华点燃了全厂员工创新的火焰。她告诉记者，金山丝毯也曾采用与波斯毯一样的桑蚕丝原料。大胆尝试后她发现，用柞蚕丝制成的丝毯更富有弹性，且染色的效果更加鲜亮：“因为柞蚕丝在原料处理阶段难度较高，所以没有人想到使用柞蚕丝。”

  金山丝毯还开始吸收西方美学艺术，设计出海派图案，并大量使用蓝色、驼色等淡雅色系；工艺上，程美华用电动剪刀对“软黄金”的图案“动手术”——她称之为“剪花”。剪花的效果十分明显，由于柞蚕丝富有弹性，平面的丝毯竟然立了起来。首张150万元订单由欧洲越洋而至。程美华告诉记者，这家欧洲客户在金融危机时取消了10笔同类订单，唯独保留了金山丝毯：“在合作的前两年，对方还派人来验收；此后8年，金山丝毯全部免检。”

  不过，金山丝毯同样难免传统手工艺传承难的尴尬。程美华的忧虑与日俱增：“现在销售情况尚好，但人手不够，老工人都四五十岁了，我自己也60岁了。”

  “大家都不愿意来。”程美华记得，1974年冬，江苏如皋阴冷入骨，双手长满冻疮的她第一次与丝毯结缘，疮破后的血手染红了丝线……“现在各家都是独生子女，谁会愿意来学这苦功夫？”

  如今，原料成本飞涨，柞蚕丝的价格已从最初的2万元一吨涨到23万元；每平方英尺丝毯的人工成本也高达100元，卖一条丝毯的利润仅剩5%。“年轻人来了赚不到钱，我们留不住人。”程美华忧心却并不沮丧——政府对于文化创意的扶持力度正在加大。最近，她正忙着在金山区政府的支持下申报市级扶持资金，有了这笔钱，她可以把现代科技引入传统手工业；还可以对她的大师工作室升级改造，以便客户观摩设计和织造的全过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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